片段 03

承平九年仲夏,闽州水//匪//祸起,沿江袭劫来往商船,州府无力镇//压,遂上报朝廷,不出几日,下令剿//清水//匪的圣旨和调兵的虎符便直接递到了领兵驻扎在西山营的萧景琰手里。

闽州与惠州隔江相邻,惠州以南的永州自承平四年便是江左地界,此番匪//祸,江左盟自是关注,只是闽州不是江左地界,出了匪//祸闽州州府也是能瞒则瞒,待消息传到廊州,上报朝廷的加急公文已经在路上了。


闽州城内有湖名曰广平,视野所及有浩渺烟波,湖岸绿柳环绕,仲夏时节也有清风涟涟,岸边有一凌烟楼,历经百年,初名凌波,太宗巡视江北,过闽州,在楼上小坐,见湖面烟波浩渺,岸边绿柳掩映,特赐名“凌烟”。凌烟楼为闽州茶商世家沈家所有,南临闹市,却清静雅致,店内不见一滴酒,唯有悠悠茶香,在临近各州颇有名气,时有文人逸士来此闲坐半日,品茶吟诗。

此时梅长苏就在这凌烟楼上,临街的坐席,俯览闹市,竹帘半卷,隔开所有喧嚣浮闹,留下一片安闲的清静,杯中清茶香气淡淡,蔺晨坐在对面。

凌烟楼东面不远便是知府衙门,半月前州府军艰难俘获的两个水//匪便关押在知府衙门的大牢里。萧景琰昨日日暮时率军赶到闽州,驻扎在城西,今日一早便传讯给闽州知府,表示要亲自审问那两个俘虏。

传旨御使从金陵出发赶赴西山营的第二天,梅长苏从廊州启程,比萧景琰早了两天到闽州。闽州城北多山,梅长苏料定萧景琰会将军队驻扎在更为平坦的城西,从西城门入城到知府衙门去,便在萧景琰到知府衙门的必经之路上选了这座凌烟楼,提前做了安排。

梅长苏执意赶到闽州,黎纲等人自然当他是为了在回金陵前见萧景琰一面,可如今梅长苏面向东面而坐,若不回首,便只能见到萧景琰自闹市经过的背影。

壶中的庐山茶是今岁的新茶,醇香甘冽,蔺晨搁下茶杯,轻轻一笑。

“再过三个月,你就要回金陵去了。”

“十二年前你决意要做此事,选择彻底地解毒,现在万事就绪,怀有愧疚之心,又有何益?”

“你和他,互不亏欠。”

梅长苏的目光仍辽远空寂地投向帘外。“终究是我要推他走上这条路。”

蔺晨便问道:“除了这条路,他可还有第二条路?”

梅长苏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无非是想说,就算他始终远离朝局,一心卫戍边境,无论将来坐上龙椅的人是谁,他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轻则被削去兵权、幽闭在府,重则被贬为庶民、性命不保,要看当皇帝的人是谁。”

“萧景宣可能还会留下他的性命,萧景桓……”蔺晨轻轻一笑。

梅长苏没有接话。梁帝膝下六子,唯有萧景桓像极了他,骨子里一样多疑,一样铁石心肠。若他登上帝位,时日一长,眼里必定容不下萧景琰这个手握兵权又建有赫赫军功的弟弟。

蔺晨看穿他的心思,开口道:“话虽如此,萧景琰未必不清楚他自己的处境不好,也未必不知变通。”

“身为皇子,要说对皇位没有一点野心,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太子和誉王是什么样的人,全天下都知道,结党营私,贪贿弄权,萧景琰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之一坐上龙椅而无动于衷?”

“依我看,不用你推,他自己就会走上这条路。”

梅长苏淡淡地摇了摇头:“景琰他厌恶皇位,更厌恶权位之争,若无人从旁驱使,他不会参与夺嫡。”

“那么在他眼里,是他的原则和喜恶更重要,还是大梁的社稷和百姓更重要?”

梅长苏眼神一凛,接着又无奈地放软:“我不知他愿意为了夺嫡和翻案做到什么地步。”

“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些年他走的每一步你都看在眼里,依你看,他可会不顾大梁天下?”

“面对兄长和好友蒙冤的真相,他可会无情地视若不见?”

梅长苏又淡淡地摇了摇头:“正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了。”

“我们不过十二三岁的时候,老师写下一个‘王’字,问我和景琰看出些什么。”

“景琰说,他看出一个‘正’字。”

“开文十三年,于氏谋//逆一案后,我指着那幅‘王’字再问他,他沉默良久,还是说,他看出一个‘正’字。”

“景琰的世界周正而清朗,正因如此,我不知他愿意为了夺嫡和翻案做到什么地步。”

“说到底,景琰他……也是为赤焰一案所困。”

十二年的自我放逐,十二年的四方征战,皆因他为赤焰案所困。

正说着,忽而听得帘外遥遥传来一阵清浅的马蹄声,蔺晨淡淡一瞄,道:“他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梅长苏悠悠静坐,不曾回首。

遥遥望去,浮沉中,马背上那个挺拔清毅的身影,是他熟悉的。

梅长苏淡淡垂眸,轻啜一口茶,忍下胸中翻涌的情绪,缄默无言。

 

和三月的片段01和片段02一起同属一篇私设众多写不写都是未知的文。

一直想写这个片段,只是没想到写出来会用这么久。

文中提到的于氏逆//案,是赤焰案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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